久病之后有所思
马润涛
人吃五谷，哪能不生病。这是我每次生病之后，听得最多的一句宽慰人的话。
一日笔者牙疼，曾感慨地问妻子：人这一生要有多少时间在病痛中度过？没等妻子回答我就给出了答案：人这一辈子恐怕得有一大部分时间要在病痛中度过吧？有人可能认为我这话说得有点过，甚至拿出“不是也有人一辈子没头疼脑热过，最后无疾而终来反驳”。当然，不可否认，现实中的确有这样的人。
之所以说了上面的话，其实是从自己大半生病痛中总结出来的。我自幼体弱多病，在我童年的记忆中，眼前出现最多的就是父亲背着我去找本村老中医爷爷看病的情景。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大病，无非是头疼脑热、风寒咳嗽和肚子疼。不过肚子疼也分两种，有时是因吃伤了食肚疼腹胀，有时是因为肚子里有蛔虫。前者通常不用吃药，老中医爷爷会微笑着说，不用拿药，回去烧点煳粮食茶喝就好了。而后者就得开药，就是拿几颗打虫子的宝塔糖。宝塔糖我吃过不少，有段时间甚至还吃出了瘾，肚子稍有点疼就让父亲去买。
我上学和工作期间也患过几次不大不小的病，如，1968年得过一次十二指肠溃疡；1984年，为了检查甲亢还专跑了一趟上海华山医院。退休后本想着能过上清闲自在的日子，没想到闲适的生活没有过上几天，却没少被病痛折磨和困扰。经历过 一场场病痛折磨之后，虽没久病成医，却使我对疾病、人生的看法和态度有了很大转变。我的心得和体会是：
人不找病，病不找人。世上没有不生病的人，只有有病不治的人。谁愿意与病攀亲戚？可往往是在不知不觉中病就找上了你。还有，我觉得人生毛病，多数是自己造成的，而且与年龄分不开。这就是说小孩子有小孩子的病，成人有成人的病，老人有老人的病。当然，成人也是分年龄段的，不同年龄段得的病也有所不同。特别是进入老年，其病更有其鲜明特点，也就是人们所说的老年病，如“三高”等。
同为有病，但对病的态度却大不相同。有的人有一点小病就往诊所或者医院里跑；有的人有病却嫌麻烦懒得上医院就诊，以致小病拖成大病；也有的人是小病大治，肿个红眼圈，喊着烂半个，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过度治疗；还有的人是没病找病，疑这病疑那病，感觉浑身都不舒服，也就是人们所说的思想病或疑病。总之，林林总总，不可尽述。
久病成医。说到这儿，我觉得自己是有发言权的，可以举例说明。譬如，有几年我经常舌头疼，上面像长了刺，厉害时一碰舌头就疼，连吃饭都受影响。第一次去市中医院找邵文启大夫看病，他诊断说是体内湿热。我头一次听他说这个词名，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病。邵大夫给开了三服中药，并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对我说，这三服药保证治好你的病。话没落空，果然成真。后来我再一次发病，不过这次病发得不是时候，因为我刚接到一个会议通知，而且是去外地。看，还是不看？我当时有点犹豫。要看，还有三天时间，不看又怕继续加重影响开会。那次我怀着纠结的心情找到了邵大夫，并主动向他说明原因，意思是能不能在两天里解决问题。那次他给我开了两服中药，并自信地对我说，这两服药虽不敢保证治好您的舌头，但起码不会耽误您开会。邵大夫的话果然应验。两年后我再次患了内湿热，就诊时才知道，邵大夫已经因病去世一年多了。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一沉，心想世上再没有邵大夫，我再有病去找谁？后来我还又患了一次内湿热，不过这次自己没去医院，而是去了一家药店（店里有一位坐堂的先生），给开了两样药，一样是成药穿心莲，另一样是一种维生素。想不到两样药医好了我的内湿热，从此我找到了治疗内湿热最简便的方法。这件事给了我很大启发，从此凡找医生看病开药，我都留个心眼，把药方专门誊抄到一个日记本里。眼下一般小病我不再去医院或诊所，而是翻看日记本，来个对症拿药。别说这法子还真管用，了却了看病、排号很多麻烦。
看病不能嫌麻烦。有一次感冒后留下了咳嗽，开始觉着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毛病，因为这种情况我经历得多了，就在附近的一家小医院就了诊。然而，吊瓶挂了十多天，却越挂越重，无奈我又换了一家大医院，挂了专家号。说来这位专家在全市都闻名，先前我曾找他看过两次病，并且都被他医好了。也是从那时候我才知道，自己患的咳嗽不同于别人，而是一种过敏性的哮喘。于是从此之后，凡出现上述症候，自己就按原方拿药，并屡屡见效。可这一回不知什么原因，把拿的药吃完也没治好病。妻子偶然听人说起某医院有一位张大夫，说她最擅长治疗过敏性的哮喘。有病乱求医。于是，妻子用电动车带着我去了这医院。这位张医生还真有两把刷子，吃她开的药竟然治好了我的过敏性哮喘。这件事给了我一个启发：即使都是过敏性的哮喘也不相同，并且每一次又各有不同，这时候如果再按原来的方子拿药就不灵了。
病能毁掉一个人，病也能改变一个人。我这里所说的改变，不仅指生理和心理上的改变，更多的是指思想和行为方式上的改变。人一旦进入人生的下半场，尤其是步入晚境之后，身体疾病会逐年增多。还是说我自己，可能是命运要给我多一些人生经历，病痛会时不时眷顾于我。不过这并不完全是坏事，有时候还能收获如许的温馨，得到妻子和女儿的呵护。我相信，假如你经历一场大病，特别是历经生死之后，你对人生的看法会有一个根本性的转变。多数人会参透生死，看清身边的人和物，才会猛然醒悟，原来钱财是身外之物，生不带来 死不带走。还有，大病初愈，人在脾气和行为方面也会发生不小的变化。就像作家莫言说的：“以前发个脾气，牛都拉不回来，如今生个气，转眼就觉得没有必要。”病痛“渐渐磨去了年少轻狂，也渐渐沉淀了冷暖自知。”在一场大病后，有的人的脾气会变得比以前好，可也有人脾气变坏。譬如我父亲，他在一次中风后简直变了个人。一次在医院为了让父亲开心，我与他开玩笑说，你这一辈子活得值，市里的几家医院都被您住遍了。别说，那次我还真把父亲说笑了，似乎这很值得他骄傲。
说了这么多关于生病的看法和感悟，让我忽然想起前些日子阅读过的一篇文章，文中引用了一句话：我们患病医生治，医生患“病”谁能治？这样的问题对我来说有点突兀，因为我的大脑从来没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。是的，我们患了病都是由医生诊断治疗，开方拿药，再遵医嘱，或开水送服，或用砂锅煎服。那么医生病了呢？我期待能有一个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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