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聂难
在古代，春天是文人墨客们喜欢吟咏的对象，有“词中之龙”之称的南宋豪放派词人辛弃疾也不例外。春到人间的时候，他总会情不自禁地用优美的词句将自己的情感与春天的美融为一体。
在春天，辛弃疾是生机勃发的。“陌上柔桑破嫩芽，东邻蚕种已生些。平冈细草鸣黄犊，斜日寒林点暮鸦。山远近，路横斜，青旗沽酒有人家。城中桃李愁风雨，春在溪头荠菜花。”这首《鹧鸪天》是词人遭遇弹劾，隐居上饶后写成的，细致入微地描写了金戈铁马、豪气盖云的辛弃疾面对春天，从容脱下了沉重的铠甲，穿上青衣芒鞋，将我们带到生机勃勃的初春的山村，去体验农人的忙碌、牛犊的悠闲，去品尝农家自酿的酒、溪头的荠菜。那氤氲的早春的气息弥漫乡间，令人向往。
在春天，辛弃疾是畅快闲适的。“花向今朝粉面匀。柳因何事翠眉颦。东风吹雨细於尘。自笑好山如好色，只今怀树更怀人。闲愁闲恨一番新。”这首《浣溪沙·偕叔高子似宿山寺戏作》是词人罢官闲居铅山瓢泉时所作。前三句描绘自然春色，词清句丽，有情多姿，别见风韵。后三句因景抒怀。既弃政归田，乐于山水，理当超世绝尘，无奈时念故人知音，遂平添出一番新愁新恨。命笔新巧，不落窠臼。“自笑”两句流水对兼句中对，后三句各以两字重叠，读来流利清畅，别具音韵之美。辛弃疾好就好在这里，在其位时，施展抱负，不得志时，乐于山水。能进能退，人生，会好过很多。
在春天，辛弃疾是愉悦欣喜的。“父老争言雨水匀。眉头不似去年颦。殷勤谢却甑中尘。啼鸟有时能劝客，小桃无赖已撩人。梨花也作白头新。”这首《浣溪沙》同样是词人罢官闲居铅山瓢泉时所作。写风调雨顺的好年景给人们带来的欣喜变化。你看：村中的父老乡亲争相谈论着今年的雨水是多么均匀，丰收在望，他们的眉头不再像去年那般愁苦不展，也不会再愁无米下锅，而让甑子积满灰尘。树枝上的小鸟欢快地鸣叫着，好像是在劝我多喝几杯酒，桃树的嫩枝上娇艳的花朵已绽放，撩人心扉，十分逗人喜爱。梨花开满树，那白色的花朵，像是给它新添了一头白发。
然而，在春天，辛弃疾也是失落伤感的。《念奴娇·书东流村壁》：“野棠花落，又匆匆过了，清明时节。刬地东风欺客梦，一枕云屏寒怯。曲岸持觞，垂杨系马，此地曾经别。楼空人去，旧游飞燕能说。闻道绮陌东头，行人长见，帘底纤纤月。旧恨春江流不断，新恨云山千叠。料得明朝，尊前重见，镜里花难折。也应惊问：近来多少华发？”这首词，是辛弃疾年轻时路过池州东流县，结识一位女子，后来再次经过此地，重访不遇，追忆当初一段爱情经历，抒发悲恨之情的词。垂杨下，词人曾在此地与佳人离别。如今重访却人去楼空，只有昔日的燕子还栖息在这里，那时的欢乐，只有它能作见证。足可见词人未遇女子的失落伤感。
辛弃疾在春天，甚至是悲伤凄凉的。“有客慨然谈功名，因追念少年时事，戏作”的《鹧鸪天》：“壮岁旌旗拥万夫，锦襜突骑渡江初。燕兵夜娖银胡觮，汉箭朝飞金仆姑。追往事，叹今吾，春风不染白髭须。却将万字平戎策，换得东家种树书。”这首词深刻概括了一位抗金名将的悲惨遭遇。“燕兵夜娖银胡觮，汉箭朝飞金仆姑。”追忆了词人青年时代经历的一场激烈战斗。当时，词人年仅二十余岁，是一支农民起义军的将领。“却将万字平戎策，换得东家种树书。”一腔爱国之火在田园生活的消磨中行将熄灭，词人内心充满了悲伤与凄凉之感。
可见，词风以沉雄豪放见长的辛弃疾，沉雄豪迈中又不乏细腻柔媚之处。当与他笔下的春天邂逅时，我们可以看到一个与金戈铁马，气吞万里如虎的将军形象完全不一样的辛弃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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